守夜人

水之既深,龙死荒滩。

滕梓荆这辈子活过两次。

第一次他籍籍无名,被自己愚蠢的善意所害,被一句“国法森严,不得徇私”压得直不起身子,定了莫须有的罪名,又庆幸因得自己的一身武艺,苟活下来。他想不通何为国法,何为徇私,权贵们一言重于九鼎,张口间就是非调转,我等贫贱之身,又该如何自处?大概这世上,没有黑白,只有贵贱罢。他心灰意冷,借范闲之手假死,只想离开这片吃人的地方,携妻儿寻个乡野僻处,逍遥自在地活着便好。

可他遇到的是范闲。少年人一身正气,赤诚热血甚于太阳的光芒。范闲助他拿文卷,寻亲眷,殴仇家,扛罪责,却只说“帮个朋友”。朋友一词在京都何其奢侈,他滕梓荆何德何能,得友如此?

第二次他决心护卫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,京都水深,范闲第一次入京,没个人在身边指点怎么能行。他们开始像真正的朋友那样相处,彼此分享对未来的想法,他也开始学着做一个父亲,一个丈夫,尽己所能为妻儿带来欢愉。有一些柔软的东西融化了他心底的寒冰,开始把他与这个世界连接起来。
他终于学会怎么笑了。

他当然知道范闲身边危机四伏,生死安危他早已置之度外,只是没想到,危险会来的如此凶猛,如此迅速。

程巨树破墙而出那一刻,他就预见了自己的命运。
北齐八品高手,他和范闲两人联手都未必是其对手,但为范闲拼一条生路,他应该有把握能做到。

直到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,跪倒在地上时,他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突然断了。
-家里那盏灯,会一直点着吗?他今晚可能回不去啦,夫人会安心睡觉吗?儿子大了,整日在外面疯玩也不合适,是该找间学堂了。可惜了,还没听过他多叫几声爹呢。

他隐约听见几声嘶吼。
-范闲…范闲?快走,快走啊范闲!

他眼前一片昏暗,耳朵嗡鸣,大脑被五脏六腑传来的巨痛折磨得无法思考,所幸身体还存有一丝感知,感受到了那巨人笨重的身体砸向地面的沉闷振动。

他松了口气,总算放纵自己,沉入了极夜的梦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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